黄敦花自叙 1941年4月19日,日寇侵略长乐地区,进行烧、抢、杀、奸,侮辱妇女,杀害无辜 百姓,许多人妻离子散,苦不堪言。日寇侵略长乐犯下滔天罪行。我当时向天立 誓,坚决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者。 1943年参加革命,1944年编入抗日游击队伍,是郑乃之的通讯员。1944年冬至那 天,领导派我侦察日军活动情况,走到罗联乡顶头村口,遇到日寇7人,我见势不 妙,回头便走,日军对我有怀疑,我被日寇捉去。日寇用布蒙住我的眼睛,押上 牛桶山日军司令部审问。日本汉奸翻译,麻脸,鼻子都麻到嘴边,问我游击队住 什么地方,领导名什么。我答不懂。 四个日兵抓住我的手臂用力撞打我上身。汉奸劝我好好交代,皇军就放你回去, 不然你皮肉受苦。我答实在没有参加游击队。日打手打我,牙血鼻血鲜血淋淋, 我决不招认。我被鬼子押进刑房,捆在十字刑架上用皮鞭猛打,打得遍体鳞伤, 昏死在刑架上。第二刑日寇用针刺我手挴指,我咬住牙根誓死不说。汉奸又来劝 我将实情告诉皇军,就放你回去,如果再顽抗,今晚就枪决。我还是毫不动摇。 叫我胸部向前用听诊器检查,日兵给一盆冷水叫我洗手用放大镜照手掌,叫我衣 服脱下观察我的肩,裤子脱下检查小腿。后来四个日兵杀手抓住我的臂膀推出日 军司令部,押到半山扬言要执行枪决。我临危不惧。日寇用四角的手电盒,发出 声音照我的脸,检查我脸色有否害怕。我视死如归,镇静自然。最后汉奸对我讲 ,皇军对你怀疑不大,今晚放你回去。 1945年正月廿八日凌晨,日军派200多名兵力包围上丁村。长乐抗日司令部设在环 山上丁村。日寇集中火力袭击,敌人机枪炮火一阵紧过一阵,我司令部主力已经 转移,只有后勤人员19人陷入日军重围,前无去路,后有日寇团团包围,抗日司 令郑乃之命令冲出敌人包围,在强烈战斗中有几位同志壮烈牺牲。 我临危之时,与日寇拼死作战,借着雾气并且地形熟悉,击毙日本鬼子6人,奋不 顾身掩护领导冲出敌人的重围,不幸中弹负伤。经郑乃之批准离队治疗。 我因枪伤去福清塘头村俞洪庆处医疗,后转移到俞金钗家里养伤。伤愈后在福清 从事革命工作,1949年4月俞洪庆命我回长乐开展地下革命活动。 回时洪庆同志给我如下材料: 农会组织方案、中国人民解放军基本政策、中国人民解放军布告、闽浙赣人民游 击纵队行动纲领。 解放后我是长乐县大队第二中队一排战士,中队指导员王子萍,一排排长颜守发 。我在1950年12月16日因病请假经领导批准回乡疗养。后参加大溪乡土改队工作 。1951年任八社乡农会主席、民兵队长、财粮。1960年县组织部调任国营五金厂 会计,1962年8月工厂下马,回乡任西埔村支部副书记,兼村会计,1982年5月退 职。 黄敦花 日寇欠下梅城人民血债 “梅城被日寇害死上百人”。 具体数字分解:渡船一条被日寇水雷炸死40人,被日寇屠杀致死计有林兴朋船3人 、陈依侣船6人、陈依鼠船10余人、猫仔妹船5人、科犁梅等3人,被炸弹炸死14人 (知情者林凤枝健在),城里天柄精等3人被日寇炮弹炸死,下刘弟妻在天台取虾 油被寇炮弹炸死。以上约90人,还有未查遍。 1941年日寇登陆时,日寇战舰百多号从立庄洋排列至平潭,舰母(俗呼“飞机屯 ”)、战列舰停在霞浦浮鹰海面。 彭敏俊在梅花的房屋周围,于1939年八月十一日、十一月十三日两次被炸。飞机 从马祖飞来,彭敏忠(彭敏俊弟)9岁,欲走文岭,离家向东南才走几步,看见炸 弹像“开水瓶胆”一样白闪闪从天上落下来,炸起尘土盖满彭敏忠身上,险些被 炸死。两次炸弹都落在房前屋后。所以乡亲传说“根仔伯(彭敏俊父亲)做善事 积德,炸弹被神仙拂去”。蔡氏宗祠险些被炸,弹落在宗祠北墙边。 日寇杀人烧船 梅花城自古就有“迎清醮”的民俗,时间在四月卜择吉日。1941年【注1】四月流 行霍乱,迎清醮一挨再挨到八月初六日。这日迎社稷神,又是“秋仔”【注2】生 产停止的季节,本来是梅花渔闲(煞季)期间。 林兴源太过勤劳。他说,日本沦陷,去不得马祖渔场,门前江再不去,那只得挨 饿。今天风静,叫弟弟林兴朋一起去捕虾鲜。 林兴朋一早换上干净的衣服,和一帮青年朋友都在科犁家里准备参加迎神。兴元 1917丁巳年生。兴朋生于1919己未年,当年23岁,国字脸,头平额宽,膀阔腰圆 ,一条汉子。平时敬老爱幼,扶贫济困,与家人同甘共苦,乡里称道。一听哥叫 他捕鱼,二话没说,换上粗衣就上了船。同船合伙人张太太,张太太又雇一个帮 手下底汶人林大妹。四人驾船到梅花江“赤盘”江面挂网捕捞虾鲜。 网未挂完,看见川石江面一个黑点,知道是魔鬼营鬼子出动挂机飞艇要来骚扰, 赶紧操作,然后调转船头,往回驾驶。说时迟,那时快,鬼子飞艇转眼飞近,听 见机枪响动,三人忽地跳入海中。林大妹就势卧倒在网堆里。鬼子见到人头露出 水面就连连射击,只见海水泛红,张太太、林兴朋先被夺去生命。鬼子见跳下三 个人,才“见红”两人,快艇绕着渔船搜寻。钻入网堆里里的林大妹听快艇声音 以为鬼子快艇远驶去了,探出头来张望被寇发觉,机枪子弹如雨点般盖来。日寇 拢上渔船,把林大妹尸体投入海中,看网堆里再无他人;入水三人尚未杀尽,即 把汽油泼入网堆,放火烧船。 林兴源咬牙切齿痛恨日寇。追悔自己今天唤弟弟等人出海遭殃。他在水中,抓住 船头水下龙骨,躲避鬼子视线。飞艇环绕渔船寻找第四人,兴源借着船头左右躲 闪。飞艇靠拢,兴源泅入船底。鬼子往船上泼洒汽油,点火烧船时,兴源沉住气 ,此刻不能暴露目标。鬼子估计船底有人,用钩篙把烧着的船只摇晃震动,企图 甩出船底的人。兴源双手紧紧握牢船底安舵的“羊角”,没有被抛出。鬼子拖着 船底板旋转,兴源任凭玩弄。鬼子猴戏耍弄够劲了,估计船底的人必定被海流冲 走了,才肯离开。 乡亲们在岸上“五显面”焦急地张望,见此惨景,一阵阵哭泣,一阵阵咒骂日本 仔没天良,日本仔给“天吃”。巴不得魔艇一离,梅花舢板船如离弦之箭出发, 乡亲“兄弟兵”猛力摇橹冲前抢救。金木、昂弟勉励大家“橹摇雄来,快一步好 一步”,大家强起浑身气力赶到时,只见兴源头发在海面半浮半沉,迟一刻就无 救了。钩篙放到兴源身边,他已经无力抓住。一班渔民兄弟跳入海中,把他拖起 。捡回来一条生命【注1】。一路人呼“六妹姐(董灼金母亲),你做阴功积德, 捡回女婿一命。逃脱万险之中,犹如死而复生。 林兴朋、林大妹尸体被“北流”漂到赤盘。兴朋尸体捞上赤盘礁,哥哥抱着弟尸 恸哭到声哑力竭。哭罢,回家取一件棉袄盖住尸体以免暴露。想不到在那兵荒马 乱年代,民不聊生,掩在尸体上的棉袄竟也被贼盗去,一气之下,把这个鸦片贼 吓打一顿以消心头之恨。追思这鸦片贼也是受苦者,打他之后又后悔。 2005年11月8日采访董灼金时,她带领访者到楼上卧房看老伴的遗像。像下注“林 兴源公遗像,公生1917年元月廿六日,卒1987年六月三十日”。《梅江林氏族譜 》195页写道:“宗昊公,讳兴源,灿光公长子,民国三十七年任梅江林氏宗祠董 事。1961年11月评上长乐县劳动模范。1982年任梅江林氏族长。妣董灼金,生于 1925年十月十八日,生一男文华,生女苏儿嫁郑依果”。老人男女孙共四个,曾 孙辈三男二女。 张太太遗下女儿张淑淑,招赘女婿(当做儿子)是国家司法干部,张太太在九泉 有慰矣。 林大妹,1917丁巳年生,被害时24周岁。林母痛不欲生,悲郁疯癫,饥不进食, 寒不添衣,不久气绝身亡。林妻郑敏钗,乳名依娇,1914年七月初二生于塘岐“ 顺春号”大渔主家庭,娘家有十余艘大“生意船”,相当富有。由于重男轻女陋 习,郑敏钗出生28天就被父母送给林家,成为林家“童养媳”,三年后林大妹才 出世。郑敏钗27岁守寡,贞节立世,靠织网、削竹缆篾挣得微薄工资度日。穷得 “三块瓦片没遮头”,一生租住陈兴兴的房屋。郑文炉(敏钗兄)把女儿郑学英 (1943年正月初八生)送林大妹为嗣女,传下三男一女。 2003年1月28日(壬午年十二月廿七日)晚6点郑敏钗逝世,享寿90岁。嗣女郑学 英能清清楚楚记得嗣父母林大妹夫妇生卒时间,保护嗣父母坟墓,起葬移葬时认 真检看膝盖骨留下的子弹,保存丢在棺中的一颗机枪弹头,其孝心和情谊十分可 贵。 林大妹,葬梅城龙东山,2001年建公园移葬时,发现一块膝盖骨就留下三个子弹 孔,摇动这块膝盖骨,发出咯咯响,就是弹头用手拿不出来,随移葬另处。在棺 内捡到的另一颗子弹头,郑学英用红纸包着这个弹头保存起来,叫后人不忘日寇 暴行,孝义可嘉。2005年11月24日采访时,看到这颗子弹,长3公分,弹头底座直 径0.6公分。 六人一去不回 薛亨太说渔友曰:穷人唯一靠海上生活。明知出海危险,与其在家等着饿死,不 如去冒险。众有同感。1940年六月十三日,六友上船出海。 这天大水潮,早涨潮,凌晨启锚,朝东北方向开往立庄海面。航行三四海里,到 达目的地“打老爹汶”海面。挂网捕虾米,桩下妥、网系好,太阳露出海平线。 驻在川石魔鬼营的鬼子挂机飞艇出动,把渔船牵去。船上六人一去不回。有的被 喂鲨鱼有的被活埋。 2005年11月8日,我与林家驹【注3】一同到薛琴弟家采访。 薛琴弟妻沈金钗,1947年九月十三日生于梅西,后来嫁到梅北。她不但记得丈夫 琴弟的生日,记得家翁薛亨草(薛琴弟父亲)1913年六月廿四日辰时生,1972年 六月十九日卒。还记得被日寇害死的叔翁薛亨太(薛琴弟叔父)1940年六月十三 日蒙难牺牲,生于1918戊午年,牺牲时23岁,未婚。沈金钗堪称孝媳,比起那些 枉称已故翁姑为“魔鬼”的邪徒,金钗在天上,邪徒在地下。 同船遇害的还有陈依侣、吴阜阜、程依才、林妹仔、林麻奴五。 陈依枹(陈依侣子)在另一条渔船,船上渔友“东城甲”等若干人也在附近海面 作业。潮水退,汶露,魔鬼艇驶不近这边,有幸逃脱。 四十条命葬鱼腹 1939年日寇侵驻川石,在其“记认的航道”布水雷。1940年五月,王海水从马祖 驾驶蓬船(运输船,渔船退役后改装运输船)。载渔民40余人欲到梅花。过川石 海面时触上日本水雷,船舵绊到水雷绳,拉断引线爆炸,除船头2人没死,其余都 葬身鱼腹。 陈依鼠船被劫 陈依鼠从马祖满载虾皮鱼货往福州。在川石江面被日寇劫掠,船上十余人全部被难。 【注1】董灼金回忆,她1925乙丑年十二月十八日出生,1941年十月十八日与林兴 元结婚,出事那天是八月初六日“迎清醮”(民间信仰活动,求国泰民安)当天 ,在结婚大喜吉日之前72天。 【注2】秋仔,鱼汛名称。 【注3】共同采访人林家驹,群众称他科学家,论文在《海洋科学》刊发表,海洋 科学院推荐进山东海洋大学,因“政审”不过关,失去深造机会 【注4】主要采访人还有梅城林依才1925年生,林水官1928戊辰年生,陈依枹191 7年二月廿七戌时生,梅北薛琴弟1945乙酉年二月廿二生,琴弟妻沈金钗1947丁亥 年九月十三生,程金金1917丁巳年十一月廿六生,程妻高珠妹1926丙寅年七月十 八寅时生。 高宇彤 2005年11月22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