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尾两次沦陷 1938年5月31日，敌机开始一批一批飞临闽江口上空，向阻塞线和巡防舰疯狂投弹 ，中国陆海军官兵以高射炮和高射机枪、步枪英勇还击，击落击伤日机多架。从 天亮到日落，一阵阵敌机终于遁去。我“抚宁”炮艇重伤下沉，9名炮手、水兵、 电信员壮烈牺牲。知有：下士任木旺、王鸿钧，列兵杨贤铨、袁顺遂，电信员陈 传滂，还有4位姓名待查。 6月1日，日寇大队飞机向闽江口空袭，轰击目标集中在我巡防舰艇上。“正宁” “肃宁”炮艇官兵趁着敌机俯冲投弹低飞之际开炮，几架敌机拖着浓烟遁逸而去 。可是我艇没有自己的空军掩护，敌机被我打退一批又来一批，鏖战几个回合之 后，三炮艇要害部位重伤，不幸沉没。一天恶战，我列兵方邦荣、张元春、林三 竹阵亡，伤4人。巡防舰艇沉没了，但官兵仍被抗日这块神圣的“磁铁”吸聚更紧 ，组成“闽江巡防队”，继续承当守卫阻塞线的战斗任务。 敌机轰炸一些日子之后，敌舰出动了。6月27日到29日三天里，熨斗阻塞线前方江 面，时有日寇艇舰来犯，但都遭到两岸炮台猛烈痛击，大败而遁。闽江口捷报传 到全国各个抗日战场，人心为之一振。还在长江流域指挥全国海军抗战的海军总 司令陈绍宽于7月5日到闽江口视察慰问前线官兵。这天又有敌舰来袭，遭我炮台 痛击，重创逃遁。 1937年至1941年4月中，日寇侵占福州的阴谋终未得逞。 1939年6月，日寇占领闽江口川石岛（川石岛西北望长门、电光山，西望壶江、琅 岐岛，东南望梅花），向长门炮台【注1】不时发炮攻击，由于李世甲戒备严密， 日寇难于侵入长门。直至1941年4月19日，连江失守，长门炮台守卫人员才放弃长 门，向亭头、闽安镇转移。 1941年4月18日，日军48师团海陆空三军向连江、长乐、闽江口大举侵犯。熨斗阻 塞线外集结敌舰20余艘、汽艇10多艘、帆船百余条，摆开了冲击阻塞线的阵势。 我闽江口各炮台、海军陆战队独立旅四团，摆开战阵抗敌。 19日凌晨3时许，日兵600余人，在海空军掩护下向熨斗、琅岐两岛猛扑。守岛陆 战队各一个连，奋起抵抗。石獭炮台从侧面向登陆日军炮击，电光山、烟台、金 牌各炮台重炮猛击海上日军，火力抵制川石日军。日本侵略军出动8架飞机掩护进 攻两岛。战斗激烈。熨斗岛上，副连长刘志舜沉着指挥，凭借有利地形阻击正面 登陆之敌，令三倍于我的敌人一时难以进展。日方后继不断，我方后援断绝，相 持三个小时，就在东方露白的时候，中方阵地枪声渐疏，以致断断续续，最后不 声不响。熨斗岛上，血染春草，魂凝山石，全连官兵，壮烈牺牲。 琅岐岛战斗同样惨烈。琅岐岛海军陆战队一个连，把几倍于我的登陆之敌阻击在 吴村一带，电光山等炮台配合炮击敌人。正当侵略者焦头烂额，寸步难进，中方 准备出击反攻之际，战场情况突起变化。原来由连江、长乐登陆之敌，在中国军 队第一百军溃退的情况下，节节向闽江防区包抄而来，整连整营蜂拥而至。守岛 的中国军队寡不敌众，一阵血战，全员牺牲，琅岐岛陷落。 在保卫长门炮台的激战中，陆战队副团长周嘉惠、张庚耀（连江人）率一部兵力 死守下岐，给连江陆路来袭的侵略军迎头痛击，直至19日晚上6点弹尽援绝，阵地 易手。 20日整天鏖战。黎明，防守马尾的陆战队两个营向闽江口增援，投入反攻琯头的 战斗。一路出敌不意，沿途歼灭塘头、竹岐等处日寇，步步逼近琯头，与敌展开 拉锯战。敌抢占高地，飞机轰炸中方后阵，中国军队奋勇冲锋，拼死冲上高地与 敌白刃搏斗，血流遍野，相持几个小时。敌增援队伍涌来，中国军队撤到东岐据 守，侵略军尾随到东岐。中国军队移兵闽安镇、红山、马尾一线，集中炮台队和 陆战队兵力坚守阵地，奋勇抗击从连江、长乐两翼包抄过来之敌，双方短兵相接 ，恶战持续一天一夜，一直到21日拂晓，中方阵地始终巍然屹立。 日本侵略军，分别由连江县镇海、筱埕和长乐县漳港仙岐等处登陆。19日晚，连 江登陆的日寇越过潘渡、汤岭，向大小北岭推进。20日，与漳港登陆的日寇会合 侵入福州。省城第一次陷落，距日寇登陆仅35小时。 马尾、红山、闽安防线陷入四面受敌困境，21日拂晓，坏消息传来，福州沦陷了 。这时，东有海上进击之敌、北有连江挺进之敌、南有长乐围攻之敌、西有福州 来犯之敌。“彻底围歼马尾要港司令部属下一切劲旅”的命令从日本侵略军48师 团下达到前线各路。中方再坚持战斗没有战略意义了。李世甲率领所部从山间寻 路突围后撤，经过艰难跋涉，终于在闽江上游谷口地方重新部署，设立江防司令 部，准备迎击妄图沿江而上的来犯之敌。 1941年4月19日，海军要港司令部电召红山、马限的陆战队撤守。20日，司令李世 甲执行国民政府“焦土政策”，命副官田景贤把司令部、联络社付之一炬。21日 ，日军先头部队“兵不血刃”在罗星塔上岸。过港口路通济桥时，枪杀一个避在 桥下的老药农，过望楼时劈死一位马限妇女。日军占领马尾，以崛登大佐为指挥 官，管辖闽江口各地及福州日军。成立警备司令部，以兰井为宪兵队队长。宪兵 队是特务组织，到处奸淫、抢掠、屠杀、放火。 沦陷才三天，奸杀便开始。马尾一位未婚儿媳反抗日寇强奸，被割喉致死。前一 夜，长乐琅尾一名农妇（据说是游击队员之妻）遭日兵砍伤颈椎生命垂危，以舢 板送到马尾圣教医院抢救。已经无法施救，住二天就死了。 日兵抢劫的事时有发生。一名日兵到马尾王禧藩成衣店，用刀逼他上楼，搜出30 0多块银元，拣一块布料包着走了。居民王中肃厅堂挂四幅名画，被一日兵抢走。 各家被明抢暗夺的财物无法统计。 日兵最怕游击队，岗哨重叠，短短一段马尾海军马路（船政路）就在练营、厂门 口、勤工学校设三个岗哨。入夜蜷伏在据点里，日间出来作威作福欺压百姓。日 寇在练营里竖一旗杆挂着太阳旗，强令过往行人向太阳旗行礼。未行礼便遭侮辱 。马限林依银不愿行礼，被用煤油和水灌死；倪木霖行礼不及时被烧胡子侮辱； 快安陈红弟不行礼遭拷打；五月间圣教医院学生陈奋宇到马尾忘记行礼被罚“弹 鼻”，不胜枚举。恶毒的一招是强迫两个行人互掴耳光，行人无奈应付一下还不 行，非要重掴不可；一旦认真起来，从假打到拳脚交加，日兵便哈哈大笑取乐， 这是无法容忍的民族侮辱。 马尾市场正面墙上写着“大东亚共荣圈”，日军搜刮来的粮食囤积在这里。市面 粮荒，市井萧条，人民苦度着饥饿难当的日子。不少妇女偷偷渡江到长乐营前亲 友处赊些白米来给婴幼儿糊口。一艘民船驶入马限浦时，日兵开枪，民众争相上 岸逃命，渡船倾覆翻沉。米存肚兜袋而假装怀孕的妇女失水，沉甸甸，浮不起来 ，溺死者六七人。市上卖的是南瓜、麦麸，地瓜米算是民间上等的粮食。日军令 汉奸出售臭米（洒过防腐剂），民众买臭米还要检查维持会发的“良民证”，有 时全家出动排队还买不到米。那时马尾人民无业可就，饥饿的人多，水肿病普遍 。 日寇一艘检查艇停泊峡南，检查过往乘客，侮辱中国人。一次，日兵到渡船上检 查时，硬说一个新娘子身上藏枪，勒令解衣检查，新郎（附近镜上村人）苦苦求 免，日兵用双手掌左右开弓，摔打新郎面颊，即刻红肿，痛得抽搐。日本侵略者 兽性发作，动手剥新娘衣裤，在赤身露体上下乱摸。新娘无地自容，含羞忍辱， 哭成泪人儿，拼死滚辗挣扎反抗；新郎心如刀割，喊天叫地，声嘶力竭；舱里乘 客敢怒不敢阻拦，恳求翻译帮助解救。在翻译婉言劝说下，待兽兵风流筋断了， 才得意狞笑着回检查艇去。乘客骂这些日兵“野禽兽”。 马尾万富里林金镜生活陷于绝境，偷些子弹，经由长乐赤屿人黄细妹卖给游击队 ，汉奸密报，被日寇毒打致死。周某被抓到造船所做苦工，半吃半饿提不起精神 ，被日兵用铁钩钩伤致命；小女儿被日机炸死；周妻愤怒疯癫，气绝身亡；只剩 下大女儿幸被宗亲收留。被日寇害到家散人亡的，何止周家！ 日军强迫造船所工人拆卸大型机器，企图劫走。老工人胡桂不愿服从命令，被日 军活活打死。有的工人被绑上铁板沉入江底。日军自己动手，能锯的锯下，能搬 的搬走，水坪前高大的起重机、打铁厂6个汽锤、厂内全套钢轨设备，所有铜铁器 材，都被搬到十几艘轮船上运走。撤退前夕，造船所大小烟囱及一号船坞闸门被 炸毁。把9名无辜百姓塞进婴豆山下水井里，尸体腐臭才被发现。 维持会会长是前海军部军銜司司长王于谦。维持会第一科科长薛介夫，在日军临 走前有抗日行为，被日军发觉，绑在大树下用煤油和水灌鼻，弄得死去活来奄奄 一息。光复后枪毙汉奸成灿一人。 9月2日马尾光复，翌日中午12时，日机轰炸马尾市场边（电影院右前方），死伤 83人。当场毙命37人。 1941年8月下旬，日军因太平洋战争爆发而大举南进，占据福州的日军撤退。中国 海军闽江江防少将司令兼海军陆战队第二独立旅旅长李世甲奉海军总司令陈绍宽 之命，由南平谷口率部向福州反攻。 1941年9月3日上午，李世甲率海军特务排首先进入福州城，福州宣告光复。李世 甲命令海军陆战队第四团乘轮船沿闽江而下直趋台江。当晚命令海军各机关迁回 马尾。海军负责长门至鼓岭防务。 李世甲率海军收复马尾长门后，下令修复被日寇破坏的工事及阻塞线，重新构筑 闽江口航道阻塞线。命令海军陆战队第四团团长戴锡余率第一营向江口外的林义 军伪军进攻，收复嘉登岛。 1944年9月28日，日寇运输舰4艘、小型军舰2艘，仍按上次路线，再次进攻福州。 29日中午，日军从连江镇海筱埕登陆，李世甲率海军陆战队和驻防连江的海军迎 击。日军占领连江后，李部沿途狙击，在长门至岭头之间奋勇抗敌，直至大北岭 陆军阵地被侵略军侵占。10月1日福州各军政机关纷纷后撤。3日，中国陆军八十 师（师长李良荣）从福州全线撤退，并电告李世甲后撤。 1944年10月4日，福州第二次沦陷。日旅团长长岭熹一住马限梅园，日军驻马尾圣 教医院和练营等处。日军官高谷卯之助管辖下的海军陆战队（队长清水）、警备 队（队长许多村），每日强迫马尾人民上山开战壕。民工从早到晚，累得半死， 不时遭拳打脚踢，赚一碗米（约2市斤）。米是维持会会长张宗超（后与其妻上吊 死）到各乡勒派来，命林利弟发出，其余藏马尾市场。 日伪豢养一批兵痞流氓为鹰犬，横行霸道，霸占妇女，敲诈勒索，强赊硬卖，欺 行霸市，开设烟馆赌场，日军军官坐地分赃。百姓欲哭无泪，欲诉无门。李某妻 被强奸后软禁在宪兵队当炊事。宪兵队占驻旧道（后街）林森县银行，随意诬指 行人为游击队员，拘留起来，用8号铁线捆绑双手，晚间抛入后门江或旺岐左沈二 公祠前江中。婴豆山下海军监狱建于围墙外，前次烧毁司令部时幸存，这次作为 日军厨房。一日抢来一口猪，强拉一个行人为其杀猪，此人不通此道，被日军认 为违抗，坠入井中而死。有个船民在水里捞到两箱煤油，被日军用铁线反捆住两 个大拇指，头朝下扔到井里。 1945年4月，中国海军总司令部中将参谋长陈训泳病故，以第二舰队司令曾以鼎接 任。李世甲被委任第二舰队少将司令，刘德浦继任闽江江防司令。 1945年5月初，占领福州的日军即将撤退，海军总司令陈绍宽电令李世甲率海军陆 战队收复马尾长门地区。 1945年5月17日，驻福州日军撤退前夕，抓民伕300余人。下洋湖际村一个农民逃 入“赛雅楼”饭店，藏身瓦沟，被日兵开枪打死。一艘民船驶过，日兵令其靠岸 ，船民不理，被日兵射死。18日晨，日兵从朏头岭向北仓皇退却，民伕不足，不 得不留下豆油、豆酱、茶叶、白糖、道林纸。朏头邹某唤同村青壮十余人手提扁 担绳子想到马尾捡些可用的，被守伏在朏头炮台的许道村队长下令用机枪扫射， 邵某立时丧命。 日军撤出时，预埋在海军学校、望楼、练营、勤工学校、造船所内电灯厂、拉铁 厂及10号洋楼等处的炸药全部引爆，海军的建筑物被日军毁灭几尽。 民伕们被迫随军，走近上岐，厨师宗孟体弱走不动，被劈死在路旁。到连江县时 ，带队日兵步枪走火，流弹穿过万富里陈桂镐胸部。到罗源竹篙岭时，山高路狭 ，民伕身负重担走得慢，被侵略军劈死数十人，抛下山沟。马尾万源烟店的郑何 广、茶桌店的江金龙、君竹任春利、任世浪、任敦衡之父等人均因饥饿挨打死在 半路。中途不堪压迫而逃跑未遂而遭日军毒打或就地枪杀的，为数不少。 5月17日，李世甲与刘德浦下令海军陆战队集合闽侯甘蔗镇待命。18日日寇撤出福 州。海军陆战队协同八十师，兵分三路进入福州城，福州第二次光复。19日收复 马尾长门。 抗战期间，马尾街被日机轰炸107次，炸毁公私房屋178间，死伤291人。被奸淫妇 女、被拘捕劳役的民众、被明抢暗劫、无理侮辱的难以统计。日军在马尾的滔天 罪行，罄竹难书。 据林樱尧文章记述：抗战期间，日军依仗空军优势频繁空袭，“马尾地区被轰炸 429次，每次架数不等，最多一次34架，所投炸弹最大500磅，有时还投下燃烧弹 。马尾造船所主要生产设施几乎都遭破坏。1941年4月日军第一次侵占福州后，派 兵占领造船所，开始海盗般的掠夺，甚至厂房钢柱都用电锯锯断连同原材料一起 劫走。9月撤退时纵火焚烧厂房，炸毁船坞、码头等重要生产设施。1944年10月， 马尾造船所再次被洗劫，厂区围墙也被拆除。次年5月中旬日兵败退前夕，用炸药 炸，放火烧，大部建筑夷为废墟。经过两次洗劫，除轮机厂、铁肋厂屋架尚存， 绘事院损失较少外，大部分厂房如发电所、轮机厂、锅炉厂、储炮厂、帆缆厂、 铸铁厂、拉铁厂等均被毁坏。重型机器设备被掠走。码头60吨起重机、铁吊杆、 重要生产设施、两座船台及铁船槽、一号船坞的烟筒遭破坏。花费重金修复的二 号船坞被破坏后泥沙淤积半人高，变成死坞。历此浩劫，曾经举世闻名，为近代 中国造船工业、海军建设、航空事业、科技教育作出重大贡献的马尾造船所，沦 为一片废墟，陷于瘫痪状态。 附：日本侵略军空军狂轰滥炸马尾部份情况表（待知情人补充） 【注1】：长门炮台始建于清道光年间。位于连江县琯头镇长门村。长门炮台包括 此处闽江口北岸的礼台、电光山、射马、划鳅山诸台，及南岸的金牌山主炮台、 獭石、烟台诸台。南北隔江对峙，扼守闽江口最狭窄的咽喉地带。1850年5月林则 徐（1785～1850）带病乘扁舟又至长门、闽安诸处检阅视察，建议增设炮台，巩 固海防。光绪8年（1882）改建重修后，长门主炮台有英国和德国造大炮五尊。当 时慈禧太后把筹建海军的经费挪建颐和园，经翁同和力谏，剩下资金用来兴建“ 三口防务”，即虎门珠江口、黄浦江吴淞口、长门闽江口。光绪10年（1884）， 中法马尾水战中，长门、金牌炮台与水师旗营、象屿炮台、闽安炮台等，都有立 功。1941年4月19日，日本侵略军侵占长门炮台，抢走大炮，炸毁炮台。 【注2】：本文根据陈公远《日本侵略军在马尾的暴行》、林樱尧《毁于日寇战火 的马尾造船厂》等文章整理。 高宇彤 |
